伊里奇见心腹之患已除,余下不足为虑,至于皇帝要他保全公主性命之类的话他全然未放在心上,因为他要这三人都死,除去心头之患,让这位亚历山大皇帝在忧愤中郁郁而去,复了教主伊凡昔年之仇,也不可谓不行。因为先前的拜月教的教主伊凡其实心心念念不忘师妹伊丽莎白,只是当初为这亚历山大夺其所爱,师父霍东将师妹伊丽莎白许配于这亚历山大——当年他还只是储君,可是皇帝宝座已然非他未属,霍东也是为了拜月教着想,不得已而为之,只有忍痛割爱,天下之事莫不如此,有时只有勉为其难,故作高深,其实各自心痛不已,说着言不由衷的话,做着违心的事,只有将这情谊埋葬在心底最深处,从不发售,忍看苍天变色,容颜苍老,只是再也回不到从前,空自嗟叹,正所谓:忽有故人心上过,回首山河已是秋!两处相思同淋雪,也算此生共白头!
袁承天见这些兵士已然凿山为穴以刀借刀向上攀登,虽然中途有人跌了下去,再无幸理,可是在伊里奇督促下谁也不敢退缩,只有义无反顾,倒不是他们悍不畏死,实在是军令所在不得不为之,虽人人心里怨恨,可是也是无法,谁教人家是这军营最高长官,生死全由人家决定,自己那有生的自由,这也是为人低贱的可悲之处,只有身不由己,在这尘世之上任人倾扎而无力挣脱这生命残酷的枷锁,这也是生而为人的可悲之处!索菲亚见这伊里奇为己之私,全然不顾兵士的死活,心生反感,可是自己又束缚不了他,看情形他是要杀三人而后快,心中不由倒吸口凉气。
袁承天这时走到这大木鸢之旁,本欲操控木鸢,岂料木鸢竟不为所动。他心下不由地惊疑,仔细看去原来木鸢关键的部位失去了几根圆木,少了便不能够起飞,想来是当初落下之时自己没有顾及,而夜间又起大风,不知何时将这圆木吹得不见踪影。索菲亚见袁承天盯着看这木鸢不知何故,神情透着沮丧,便问道:“袁大哥你怎么?”袁承天便将原由说了出来。索菲亚听了也是觉得无计施,似乎只有听天由命!
普来孙亲王远远看着,并不走近,似乎并不关心能否脱此险境,这倒不是他性情豁达,只是想事在人为!这时已有几名兵士上了山巅,而且凿石为桩放下绳索,此时山的四周尽是垂下的绳索,在风中来回摆动。袁承天见他们冲上山来,知道再不动手,便没有机会;他本无意杀人,奈何别人却有杀他之心。一名兵士持刀向袁承天便斫。袁承天闪身而过,随手擒拿他手腕处的脉门,沉声喝道:“去。”已然将一名兵士手中的弯刀夺下,将他一掌击飞,只是未使全力,所以并不致死,虽然重重落下,但无大恙!这士兵知道眼前这中土汉人少年虽则神勇,然则心存仁爱之心,不欲多所杀伤人命!一时心生感激!便自不在上前拼命,而是倒地不起,佯装受伤很重,不能起立,否则便为同伴口实!
袁承天见到上山的兵士愈来愈多,自己纵然武功高强,也是力有不能,因为他们背后有弩弓,而且一经上山便自搭弓射箭,人人似乎都要他死;而他们却并不对索菲亚公主和普来孙亲王持刀挥械,因为他们人人都知道公主和亲王身份可是至关重要,不可以稍有仵逆,不然便有杀身之祸,因为皇帝亚历山大一向倚重这位亲王,至于这位如花似玉的公主更是视若掌上明珠!可是这位中土汉人小子却又不同,因为他没有身份和背境,更与王室毫无瓜葛,所以这样一来对他出手不会有危险,所以人人争先,一时扑天盖地向他围攻。尽管索菲亚公主竭尽全力制止,然而这些兵士可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,他们只归伊里奇全权节制,听命于他,至于旁人也就罢了。这样一来一旁的普来孙亲王便乐见其成,因为这样一来不用自己出手便可以将其致于死地!
袁承天也知他们这些士兵欺他是中土汉人少年,在这外邦无倚无靠,似乎谁都可以打杀,而不用受律法制裁,——只是因为他卑微如小草,似乎谁都可以践踏,所以他们气势汹汹,人人都要致他于死地而后快。袁承天此时并不沮丧也不灰心丧气,因为他知道你若卑微懦弱,正是别人所期望看到的结果,所以他要更加努力,从不在困难和险境之中低头,反而有了越挫越勇的意念,所以当百千士兵从山崖下搥绳而上,持刀舞械,口中喊着打杀向他扑杀而来,他都没有惧色,反而一幅坦荡荡,心想:世上大义真当以死争!他此时收起仁慈之心,手中轩辕神剑横天一指,于长啸声中剑式迭出,于万千剑影中当即刺翻十几名士兵,只见他们有的肩臂受剑,血流不止,可是双臂垂下,已是不能再行使兵刃伤人,更有的被长剑刺中长腿,委顿于地不能行走,只有空自舞着弯刀叫嚷杀人,只是不能前进,空自叫喊;袁承天对他们视为不见,手持长剑冲到崖边,刚欲探头下望,不防有人顺绳而上,长啸一声已是挥动手中弯刀不由分说向着袁承天当头斫来,势道力猛,便想一刀毙人于死命。袁承天于百忙之中收住身形向后跃身而退,不料身后又有持刀的士兵杀来,两面夹攻,似乎已将这袁承天围在垓下,眼看四下都刀枪招呼,如果他一个不小心难免有杀身之祸。
索菲亚虽贵为公主,可是这些土兵压根就不听她说话,真气得她横手夺了兵士手中的弯刀向冲在前边的士兵横刀乱砍乱杀,一时全无章法,——因为她本就没有习武的根基,所以内力不足,便不能御敌于眼前。这些兵士因畏惧公主的身份,所以不敢进前与公主一争长短,只是将无名的气撒在袁承天身上,心想都是为了这个不相干的小子;他们私下互相递个眼色,心意相通,便自围而攻之,弓箭刀枪齐上,齐齐向袁承天杀去。袁承天此时手中轩辕神剑使得意气风发,随心所遇,不再留情,因为他想起这些年边境的民众被他们残害,所以手中轩辕神剑不再留情,可以说当者披靡,有所向无敌的架式,直杀得众兵士鬼哭狼嗥。正当此时伊里奇已攀绳而上,身及崖顶,以足撑动石崖跃身而上,正见这袁承天大杀四方,虽然未伤及性命,但是都是人人负伤,显得很是狼狈,不觉心中生恼,心想:如果我们这些人竟拾掇不下你,那才叫无能,以后我又如何在军营立威,谁又会听我的话?所以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将这袁承天拿下,否则可妄自为人?
他呛地从腰间取下弯刀,向着袁承天劈面斫到,刀势沉猛透着十分的杀机。袁承天见他刀法清奇,非是这些士兵可与比拟,所以不敢大意,打起十二分精神对敌。伊里奇见这袁承天出剑透着凛凛的威力,中有神鬼莫测之变,心想:这个中土小子果然不凡,自己可不能大意,否则在众人面前栽了筋斗可是不成话。他心念至此,出刀便处处都是致人于死地的打法。众兵士见主帅亲自下场,不觉人人欢欣鼓舞,都显格外兴奋,以为这位主帅可以为他们复仇杀了这个中土小子,以为扬眉吐气;可是实在的情形却不足这个样子,只见二人先前还打得旗鼓相当,后来伊里奇便显得力有未逮,处处露出了不少的破绽,只是袁承天不愿过为己甚,所以便没有出剑击破他的破绽,让他保全颜面。——可是伊里奇却全然不念人家的情意,反而刀刀出势狠辣,想要一刀毙其性命。这时索菲亚看出这伊里奇的心思,心想人家处处给你留情,你却想要害人,反而以怨报德非人哉!她有些实在忍不下去,便大声喝止这伊里奇住手。伊里奇不听还罢一听公主出言斥责自己,心中不由更加怨恨,心想:公主你真是无知,当此危机关头反而向着敌人,这真是岂有此理。他对公主说话视而不见,可说是置若罔闻,心想:你虽贵为公主,奈何此时是将在外君命有不受,你也拿我一时没有办法。
袁承天见这索菲亚公主出言卫护自己,心存感激,心想:他们族人之中有坏人也有好人,便如我们汉人之中有忠义千秋的英雄,也有国危之时叛国投敌的汉奸,看古往今来多少的英雄都付红尘一梦中!普来孙亲王冷眼旁观,见这袁承天似乎越战越勇,心下不由暗暗心惊,心想此时不除更待何时。他便悄悄地以身欺近袁承天身侧,见准时机——只见伊里奇一刀向着他的面目斫来。袁承天只有以手中轩辕神剑相格,只见火星四溅,丁当之声不绝于耳,此时正是袁承天全力以赴,不得分心——他便以极快的迅速从衣袖之中取出一柄利刃,但见精光一闪,已是刺中了袁承天的中腰。袁承天怎么也未料到这位亲王会忽起暗算要杀自己,但觉身体发肤都是紧一紧,接着一股巨痛直传到头脑之中。亲王见一招得势,更不停留,接着翻手一掌将他直拍下悬崖!——这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,便是公主索菲亚也是惊异不定,待回过神之时已见袁大哥已如断了线纸鸢向山崖之下落下,只是不知生死如何?
忽然她腰中一痛,再想动弹已是不能。这时伊里奇笑道:“公主,属下得罪下,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……”其实他是害怕公主一时想不开,也一同随这袁承天堕崖而亡,那样他着实无法向皇帝交代,所以只有制其穴道,让她不能行动,让兵士将她放下山崖!亲王见状犹有不服,还要动手。伊里奇可不惯着他,一个欺身跃进,点他腰中穴道。这位亲王只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受制于人,半点脾气也发不出来。伊里奇见大功告成,一时心里说不出的得意,不禁仰天长啸,壮怀激烈,显得意气风发,一时的英雄豪杰无人敢当!
索菲亚心中悲痛,心想:不知袁大哥生死如何?伊里奇啸声已毕,便命人将两个人用绳放下山崖。在回王城的路上公主的心中苦楚千回百转,说不出的凄惨!
王城皇宫大殿,亚历山大听闻公主和亲王已安然回归,心中说不出的喜悦,至于那袁承天跌落山崖,一时未找到尸身,未免是为憾事,可是他却未十分放在心上,心想他也只不过是个寻常之极的人,又何必挂怀于心呢?觥筹交错之间众人都是相谈甚欢,尤其伊里奇成为众人之星,因为此次一役,他实在居功甚伟,所以亚历山大便颁发十字英雄勋章于他。伊里奇此时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,行事未免有些放浪不覇,众人也只一笑了得。酒筵散后伊里奇携皇帝赏赐的歌伎伶人回转军营。
亚历山大在宫门望着他远去的身影,脸上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神情。索菲亚这时来到父皇身畔,不无担忧道:“父王,我看今晚之上这伊里奇行为举止太过放浪,而且有居功自傲的样子,你如果放任他这样下去,以后只怕难已收拾!”亚历山大道:“我早知他有异心,只是并不揭穿于他,便是利用他效命于皇家;否则天下便无可用之人了!”索菲亚又道:“可是……”亚历山大道:“菲亚你不必说了,我自有主意,你难道还不相信父皇的手段?”索菲亚见父皇心有城府的样子便不再说下去,别过亚历山大回转自己的寝宫!只是她在卧榻之上辗转难眠,眼前总是出现袁承天的模样,挥之不去,忘之不掉!
天外之星闪着狡黠的目光,打量世上的男男女女!索菲亚睡到中夜,心烦意乱,便起来走出宫来。有侍卫阻拦不让她出宫。索菲亚心头有气,斥道:“大胆奴才,敢阻拦本公主!”这侍卫见公主雷霆震怒,便怯怯退下。索菲亚此时心中念着袁承天,便走御厩之内牵一匹好马出来,跃身而上,打马扬鞭出城而去。
山崖耸立,正是白天的战场,现在一切安静,只有头顶一轮忽暗忽明的悬月悬在中天之上,洒下清辉冰冷的光芒。索菲亚勒马控缰,极目四望不见有任何异象,心中不免失望。她翻身下马,将马缰系在一块大石之上,便走向山谷寻找袁大哥——那怕只寻到他的尸身也在所不惜,因为她实在是念着袁大哥的情义,所以既便希望渺茫也要努力寻找!
乱石之间尽是骨骼和乱草,这些骨骼看情形是一些禽兽的,并不是人类所留下的,可是于月夜之中看来依旧显得阴森可怖——对于一个生长王城皇宫,金枝玉叶的公主不免有些惊怖,可是为了寻找袁大哥的尸身,比这再恐怖的事她也不惧。忽地有物从脚下窜出,惊得公主哎呀一声险些跌倒,待看清见是一只野鼠因为饥饿在夜间觅食,因为白天有鹰隼之类的鸟捕食,所以它们不敢出来觅食,只有晚上才会安全一些,这也是天下万物皆是生存不易!
索菲亚公主拍拍胸口,长吁一口气,心道:“还好,还好……”如果出现些鬼怪精灵那不吓死人才怪!其实这也只是她心中胡乱臆想,——至于鬼怪一说,实在难说的紧,便是那位知识渊博的至圣先师也说:未能事人,焉能事鬼!天下一理,道理共通,只是有人执迷不悟,虽然表面供奉鬼神,私下却行恶事,有如君王口上说着:朕爱天下子民!暗中却苛捐杂税沉重,压得天下生民哀哀可怜,这也是言行不一,非为君子也!只是历来如此,也不是一朝一君的事,若要改变实在千难万险!也只有故且放之,且看天意!
又行里许,山谷之中乱石纵横,枯树枝更是杂乱无章,又见天空的月黯然。山谷之间又刮动风声,仿佛是夜鬼沉呤,令人心中惊悚。索菲亚虽然有些累,可是并没有回头的意思,依旧前行,随手捡了一截长树枝以探谷中道路,这样她心中才觉得安全,否则以她一个女孩子真得难以为继!